爸爸退休後,我強力放送來美訪子的溫情攻勢,一方面帶他們遊歷大國山川的壯麗風情,一方面讓他們實地參與我們的日常生活,異國遊子雖然少了一份歸屬感,但好吃好睡,真的不須要為我們煩憂。

還記得公婆第一次來美國看我們,是Devin出生後三個月,平常在台灣就忙的他們,依舊抽出一個禮拜匆匆來匆匆去,那段時間是我們完整享受台灣料理的日子,因為婆婆很神,她明明是第一次在美國買菜,我找了一年都找不到的東西,都能被她挖出來做出家鄉味。

不過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有一天婆婆煮完晚餐,她看看時鐘跟我說:「我去等小翰下班。」

小翰是我老公的乳名,公婆來的那幾日,他都刻意準時下班。

「媽媽,他快回來了,在家等就好了。」我預估五分鐘內老公就會轉動大門的喇叭鎖。

「沒關係,我去電梯那裏,這樣門一開就可以接到他了。」

當時我們住在公寓,長廊上綿延著有如鏡像反射的門戶,唯一可供識別的是門牌號碼。

婆婆來回漫步在昏黃的走道上,電梯門開啟時,我聽到老公驚訝的語氣:「媽,你怎麼在這裡?」

「接你回家啊。」

頓時間我感覺老公變回了一個國小學童,只不過婆婆牽的小男孩已經高過她三分之一的身長。

時間拉回到更早的大學時代,姊姊從小就對昆蟲或者爬行生物有莫名的恐懼,第一次離家北上到外地租屋,老是有白額高腳蛛(台語俗稱喇牙)騷擾她,連著幾日總聽她在電話那一頭淚眼婆娑。

爸媽心疼每日夜不成眠的女兒,決定從屏東搭國光號的夜車到台北幫姊姊釘紗窗,同時為免去人生地不熟的麻煩,爸爸的包包裡帶了紗窗、榔頭、釘子、木條....等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。

清晨六點終於抵達台北火車站,平時路痴的爸爸,依照媽媽寫的小抄,竟然也能準時出現在姊姊的租屋處,接著馬不停蹄的上工,結束後中午隨便吃了簡單的自助餐,又踏上國光號回去了,整整15小時,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坐車,只為做一個26吋電視機大小的紗窗。

每當姊姊說起這段往事,總是停在爸爸的身影沒入在台北地下街,因為她的眼簾已下起了大雨。

現在小女兒住到海的另一端,再也不是國光號能到達的地方,他們必須軀著身體窩在更小的位子長達12小時才能見上一面,而他們卻更老了.......

這幾日爸爸又像十五年前在姊姊的租屋處一樣,到處修補女兒的家園,傾倒的圍籬、搖墜的樓梯,常常不見人影,只聞咚咚的敲打聲。

家裡的果樹從無人理睬的野生終於盼到專業農婦的有機栽培,媽媽每天細心照顧,時不時還做了純天然果醬為我們加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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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技的進步已經讓我們不像古人動如參與商,但這距離仍然不是令人舒服的旅程。

不管是公婆還是爸媽,與其說很識相不打擾我們的生活,倒不如說他們很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不讓我們擔心。

異國遊子禁不起電話中的嘆息、視訊裡的蹙眉,大家都要好好的。

為了夢想,也為了更美好的生活,我們在一塊找不到童年足跡的土地上落地生根;只是爸媽或者公婆下一次的訪美,恐怕不是親情攻勢就能召喚的過來,因著他們的老化,提不起遠行的腳步,爸媽公婆來了,將會逐漸變成一句美麗的神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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